勿以恶小而为之

古人对“小”历来不敢小视。老子曰：“天下大事必作于细。”韩非子曰：“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荀子曰：“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先哲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对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倾注热情和笔墨，绝非“谨于小而忽于大”，而是无数事实证明，一切惊天动地的大事无不是由若干个微乎其微、小得不能再小的因素累积而成。

清代文学家沈起凤在《谐铎》一书中讲了个《一钱落职》的故事：康熙年间，南昌某秀才偶然路过一家书店门口，看到有个少年正在数钱买一部《吕氏春秋》，巧的是，此时刚好有枚铜钱滚落于地而少年未觉，于是秀才偷偷用脚踩住，待少年离去后弯腰拾起，揣进了自己兜里。此一幕被旁边坐着的一个老者看得一清二楚。问过秀才姓名之后，老者冷笑而去。数年后，秀才得到江苏常熟县尉一职，照例该拿着名帖去拜见上级，可是求见10次都未成功。最后巡捕传话说，你不必去上任了，因为你已被弹劾了。秀才十分不解，急问所弹何事？巡捕告诉他：“贪污。”秀才更加疑惑，自己还未上任，到哪里去贪呢？其中定有误会，必须当面问个清楚。而后巡捕再次传回话来：“你难道不记得当年书店中的事了？当秀才时，尚且视一文钱如命；如今侥幸去做地方官，能不搜刮索贿，做一个戴纱帽的劫匪吗？巡抚汤大人请你马上解任，回家老老实实去做个本分人吧！”听闻此言，秀才方如梦初醒，原来当年那个老者就是如今的江苏巡抚汤斌汤大人，顿时愧悔至极，心有不甘地辞官而去。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固若金汤的雄伟大堤，狂风巨浪不能奈其何，但小小蝼蚁，却能以日复一日、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坏，使其成为虚有其表的空架子，最终一溃千里；巍然屹立的高楼大厦，风霜雨雪难以撼动分毫，可是从烟囱细小缝隙间冒出的一两个火星，却可能引发熊熊大火而使其化为灰烬。可见，微小的隐患一旦被忽略，就会悄悄地滋生蔓延，最终由量变到质变，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灾祸。

作为太史令和杰出的史学家，司马迁深知此理。上将军李广利曾派人送他一对玉璧，非常漂亮，也非常珍贵，堪称稀世之宝，但司马迁没有一点犹豫就令人退了回去。他说：“玉璧贵在无瑕，人也应当如此。我只是一个舞文弄墨的史官，从不敢以璧自喻。如果我收下这对玉璧，心灵上就会留下一个永世也洗不掉的污点，并要受制于人。”

寥寥数语，恰如一滴水，折射出司马迁过人的智慧和高尚的操守，同时也阐述了一个极为深刻的道理：凡事只要迈出突破“零”的第一步，就会有若干步在后边接踵递进。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豪杰之士就是沿着这样的轨迹一步步滑入泥潭而无法自拔的——对小污点不以为意，以致错误越犯越大，直至成为破罐子破摔的一团漆黑。所以，生活中非常容易被忽略、被无视的“小”才最为可怕，在某些时候甚至具有决定性意义。

故而，“勿以恶小而为之”才成为古圣先贤不厌其烦反复告诫后人的警句，因为他们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哪怕小得不能再小的恶行，只要做了，就可能成为堕落的开始，今天一件、明天一件，久而久之，就会日渐沉沦，“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渐渐熟视无睹、习以为常，终成大奸大恶，不可救药。

“莫轻小恶，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凡罪充满，从小积成。”再轻的东西，积累多了也可以压断车轴；再强健的骆驼，也禁不住最后一根稻草。可不慎乎？

来源：《党课》（上半月）2022年2期